撩妹小故事|他心的爱情

We all steal, 
if it's stealing hearts
Take them like they're ours, 
then we leave our scars
We all kill, 
if it's killing time, 
letting life pass by
We're guilty of that crime
Oh, that's just how the story goes
 
大约七岁以后,我开始有了一些对连环画以外的图书的记忆,妈妈的朋友们邻居们诸多在出版社,年复一年的,我逐渐就有了一柜子一柜子的书做朋友。
 
但所谓世界文学名著之类的,在小的时候还是先以某个出版社的图解版出现在我面前的。比如但丁的《神曲》,至今我也没读过全文,印象还停留在小时候看的那些图上。
 

说到阅读文字带来的震撼,目前还有印象的,是小学读《绝代双骄》和《倚天屠龙记》,以及初中读《牛虻》。牛虻被处决留下的那封信,让我平生第一次对着一本小说嚎啕大哭,哭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之后再有印象读书哭成这样的,就是三十岁左右看《我的团长我的团》龙文章自杀那段了。

撩妹小故事|他心的爱情

 
我的记性很差,所以大学每周去图书馆抱一批书回来,读了什么,真的不是很确定。有印象的都是一些《结构主义与符号学》《后现代精神》之类的。但所谓名著,应该也并没少看。
 
但于我至今都会反反复复想起来,反反复复再买,反反复复再看的,一共就三本书,《呼啸山庄》《霍乱时期的爱情》和《麦田里的守望者》。我猜它们于我,一定有某种特别的意义。
 
这几天我本来在家闭关,第一个三天闭关结束后,深感质量不到位,于是调整了一天,决定再闭关七天。然而今天才是这七天的第二天,一早从睡过了错过了上午的两座打坐开始,闭关就已经失败了。中午又因为收快递打破了止语的规矩,到了下午,还是没能驱动成功自己追回这一天的四座修行,我已经变得有些沮丧。
 
躁郁海浪又一次交替换防。今天的我变得完全不似昨天的我。但如果就这样失去对这一天的主控权,着实不甘心,于是冒着小雪取回来的双语版《呼啸山庄》和中文版《霍乱时期的爱情》成了我今天的主食。
 
看了《呼啸山庄》英文版开篇第一段落,查单词查到手抽筋。于是就明白了自己为什么喜欢它。你就看看前几行这些单词吧:solitary(孤独的)、misanthropist(厌世者)、desolation(荒凉)、suspicioursly(可疑的)、no sympathizing(毫无同情的)、exaggeratedly reserved(极度冷淡)。真是每一粒都算天蝎座每日必服之良药。
 
我之所以查单词,而不是去依靠中文版翻译,是真的想弄清楚原著表达了什么。但当这一串谜一样冷淡的单词加上“to express the hope that I have not inconvenienced you by my perseverance in soliciting the occupation of Thrushcross Grange…”这样的长句砸在一起的时候,我真觉得念起来气不够。
 
我必须得说,以我粗鄙的英文基础,我读完第一段,心中生成的句子,跟目前我看到的中文版(孙致礼先生翻译译林出版),翻译的一点都不一样。
 
比如这段——
“等我通报姓名时,他把手指更深地藏进背心口袋里,显出一副绝不掉以轻心的神气。这当儿,他全然没有想到,我心里对他萌生了几分好感。”
 
我心里自动生成的句子是——
“他一点都想象不到,虽然我注视他时,他的黑眼睛在眉毛下闪烁着怀疑,我已经走上前去,他的手指还孤傲的抵抗着更深的藏进衣服,但我已经被他所吸引。”
 
如果每段话我心里生成的句子都跟翻译版不同,那当我们读译本的时候,我们是不是在读THE BOOK,THE STORY呢?
 
于是我暂时放弃了一路查字典的企图,拿起了杨玲先生译的加西亚·马尔克斯。看到医生之死,男主出场,惨遭女主时隔半个世纪再次拒绝,已经画了满书的道子,觉得每句话都太妙了。
 

比如:医生看着刚因为恐惧老去而自杀的好友拍的那些照片想——

“有很多次他都心痛的想,在这个由一张张不经意间拍下的照片组成的画廊里,就孕育着这座城市的未来:它得由那些性格不定的孩子们统治,并最终被他们毁灭,连一丝昔日荣耀的灰烬也不复存在。”

形容一个人的精确与严谨——

“像编制绳索般严谨地还清了最后一分钱。”

提及下棋——

“与其说是一门学问,不如说是一种理性的对话。”

形容那时代的女人——
“她们的爱情迟缓而艰难,常常被不祥的预兆干扰,生命对她们来说简直没完没了” 。
 
形容傍晚的街头——
“一大群嗜血的蚊子从沼泽中飞起,带着一股柔柔的人粪气味,温热而感伤,扰得灵魂深处泛起对死亡的坚信”。
 
写女主突然失去了结婚半个世纪的丈夫——
“但面对毫不让步的死神,她只得投降。她的痛苦化作一股对世界、甚至对自己的盲目怒火,而这反而给她注入了自控的力量和独自面对孤独的勇气。”“当被人爱着的人死去时,真该带上他所有的东西。”
 
这些句子,无论看着还是念着、想着,都简直要爱上写作者(或者说作家和翻译家两个人)。
 
我跟好友分享这些句子,好友吐槽说,“作家就是作家,比你厉害太多了”。我忍不住爆出了脏口,“拿我跟马尔克斯比,你真抬举我,朋友。你就不能拿我跟……”于是很悲惨的一时没想出来哪位我真的认为是作家的作家比我差……勉强心虚的硬敲出“韩寒”两个字。
 
 
最近和包大师听了很多音乐,也聊了很多音乐,也聊到了这些音乐背后的时代信息。在这个过程中,我突然恍然大悟的惊呼,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我现在不喜欢《恋爱的犀牛》了。
 

大学小剧场话剧看足了,什么实验话剧都没落下过。学生票大概二三十块,我和同宿舍的伙伴经常骑着自行车从东五环外骑到人艺小剧场。第一次看《恋爱的犀牛》还是1999年,感受是超级震撼的,特别是男主这段独白——

“我爱你,我真心爱你,我疯狂地爱你,我向你献媚,我向你许诺,我海誓山盟,我能怎么办。我怎样才能让你明白我是如何的爱你?我默默忍受,饮泣而眠?我高声喊叫,声嘶力竭?我对着镜子痛骂自己?我冲进你的办公室把你推倒在地?我上大学,我读博士,当一个作家?我为你自暴自弃,从此被人怜悯?我走入神经病院,我爱你爱崩溃了?爱疯了?还是我在你窗下自杀?明明,告诉我该怎么办?”

彼时,我觉得我完全明白,甚至感到窒息和恐惧。

又过了十年,我又看了一遍《恋爱的犀牛》,对他们的纠缠感到困惑。何必呢?

再过了十年,我再想起《恋爱的犀牛》,已经没有任何想再看一遍的欲望了。

是因为我老了么?

不只是。

1999年,还是一个相信爱情且要去证明爱情的时代,2009年,是一个怀疑爱情,也不再用物质以外的方式证明爱情的时代,而2019年,在这个时代,你甚至不好意思让人知道你还会思考关于“爱情”这么俗套的命题。

十年前,我们会因为有人背叛一段感情而义愤填膺,而现在,我们会不好意思跟人提起自己还会为背叛这种事情纠结。时代会慢慢驯化你。而时代,除了科学技术逻辑之外,还有一部分,其实就是身处其中的人心的总和。到底是时代让我们变得冷漠,还是我们的冷漠改变了时代的底色?

但老了还是有老了的好处,比如,现在的我,不会再觉得爱情的无常是源自哪一方不够努力或者抢先离场。我会明白,心同此心,所以对爱情的逐渐无感,就像我们会对买回家的一件衣服、一样电器逐渐无感一样,是无可避免的。维持“我会永远爱你”的誓言不成为谎言,需要的力气比我们想象中要大太多了。就像你要求一件衣服每天都自动换颜色换款式换材质那么困难。

这一题,不是解题方法不对,而是题不对。

但说着如此茕茕孑立的话,我还是忍不住问了自己两个问题:

第一,我们能以菩提心和世俗心同时来爱世人吗?

第二,如果我们已经有了菩提心的爱,还会需要世俗心的爱吗?

还会吗?


“费尔明娜,”他对她说,“这个机会我已经等了半个多世纪,就是为了能再一次向您重申我对您永恒的忠诚和不渝的爱情。”

——《霍乱时期的爱情》

死啦死啦:“师座说我是短兵相接的天才,百战百败的天才,偷鸡摸狗的天才,那都是虚的。我现在说实的。”他忽然笑了一下,又悲伤又骄傲,那股吹破天的劲又上了脸,本来从南天门上下来后它已踪影不见:“实地就是,我只想让事情是它本来该有的样子——我是这么一个狗屁不通的天才!条条路都走不通,可我还是做不到,做不到你们要我做的,把陋习说成美德,把假话变成了规矩,把抹杀良心说成明智,把自私说成了爱国,把无耻变成了表演,把阳痿说成守身如玉,把欺凌弱小说成正义,把人变成炮灰,把炮灰变成荣誉……”“师座,西进吧!别北上”。
 
——《我的团长我的团》
亲爱的琼:
 
明天早晨太阳升起的时候,我就要被枪毙了,因此我如果真要履行诺言告诉你一切,现在就必须履行了。
 

我的心愿就是要你明白,为什么我一直像一头发怒的野兽那样对待你,为什么迟迟不肯把旧怨一笔勾销。当然,你知道个中原委,我所以要告诉你,只不过是写这些字能给我以乐趣而已。我是爱你的,琼玛,当你还是一个难看的小姑娘,穿一件花格子罩衫,围一个皱巴巴的胸褡,背拖一条小辫子的时候,我就已经爱上了你;我现在还爱着你。你还记得有一天我吻了你的手,而你那样可怜巴巴地央求我‘请你以后不要这样’那件事吗?我知道那是一种不光彩的把戏;但你必须原谅我。现在,我又吻了这张纸上写你名字的地方。这样,我就吻过你两次,而两次都没得到你的允许。

就说这些了。别了,亲爱的。

无论我活着 

还是失去生命 

都将是一只  

快乐的牛虻

——《牛虻》

果你的生命注定无法停止追逐

我也只能为你祝福

如果你决定将这段感情结束
又何必管我在不在乎
如果我的存在只是增加你的痛苦
为何你不对我说清楚
莫非我早该知道我将要孤独
在我们相识的最初
你走你的路
直到我无法接触
我也许将独自跳舞
也许独自在街头漫步

——《你走你的路》


 
我们其实永远无法戒掉经验或者说他人对我们的影响。出现在我们世界里的一切文本、一切声音、一切景象、一切图像……的叠加,都让我们以为自己的选择是“自己的”。
 
但实际上,“自己的”重要吗?
 
就单说此世的这个所谓的“我”前半生的爱情观,小时候听张雨生,觉得爱情要像《天天想你》一样高尚且凛冽,又觉得结局必然如《你走你的路》一样注定孤独,觉得《牛虻》的暗恋与临死才说,才是正确的表达方式,觉得《霍乱时期的爱情》的等你就等半个世纪,才算坚定不移。
 
如果拆解开,哪一个,其实都不是“自己的”,但这些他人的创造叠加在一起,就像重组的DNA一样,调制出了一杯关于爱情的特饮。它们和原生家庭特质差不多的影响着我的感情基因。让我与男主角们的相遇和互动,必然会呈现以上行为特质和态度特质。
 
但如今我再看这个前半生,并不觉得充斥着辜负与被辜负。它们像路标一样引导我走到某一个临界点上,忽然明白,当你能超越爱本身,爱就永恒了。不要执着于当时当下的不离不弃,生命就是因为恒常的无常才可以流动。
 
回答那两个问题,我目前的答案是:
 

第一,我们能以菩提心和世俗心同时来爱世人。

第二,如果真的生起了菩提心,就渐渐没有什么菩提心与世俗心的分别,就算做世间事,也依然可以用菩提心。世俗心的爱也就不是以前理解的世俗心的爱了。

 
那么,在生起菩提心之前,我们应该怎样去爱,或者面对怎样的爱?
 
我暂时还没思考过问题三。我只能先敷衍的说,王千源在《大人物》里的背肌真好看,隔着衣服都能看到肌肉的线条的美感,瘟疫公司hard模式关闭后,我真的要开始撸铁了。
 
马尔克斯在《霍乱》的开头,用了50页的篇幅写胡维纳尔·乌尔比诺医生,其实这都间接描绘了人到古稀的女主是怎样的一个人。我用了四千字记录了一个闭关失败的冬日,其实都间接的扫描了我的脑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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