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年前的达达爱情故事

达达(dada)主义,是艺术家面对一战中世界秩序崩塌的激烈反抗。“达达”是愤世嫉俗,是幻灭,是反艺术,反秩序,反意义,反资产阶级,反布尔乔亚,反一切。

作为达达主义核心创始人物的让.阿尔普(阿尔普),被世人记得的是他天才诗人和画家的身份,却少有人了解他与恋人苏菲.陶柏-阿尔普(苏菲)有着罕见的长达30年共同创作艺术的经历。而苏菲逝世后阿尔普的痴情守望,更让人难掩唏嘘。

面对世界时,我无惧一切;面对你,却难说再见。

 
 
 
100年前的达达爱情故事
 
 
 
 
#1
不期而遇
 
 
 

阿尔普和苏菲无疑是达达主义运动中至关重要的人物,也是20世纪最受瞩目的情侣艺术家。他们是彼此的缪斯,他们共同合作,相互启发,一起共度了接近30年的时光。

在苏黎世坦纳画廊(Galerie Tanner)的一场名为“现代挂毯、刺绣,绘画与速写” 的展览上,两人得以相识。

苏菲在展览上与阿尔普**次相遇时他们就惊讶地发现,彼此竟然有着共同的审美爱好,对于艺术的理解也竟然是那么地一致。

那时候他29岁,她26岁。

 
 
Sophie Taeuber-Arp and Jean Arp
Arosa, 1918
 
#2
未见君子
 

阿尔普1886年9月16日出生于斯特拉斯堡。

因为这里地处德法两国的交界,他的父母就给他取了两个国家的名字:Jean (Hans) Arp。他在法国时可以用名字Jean,在德国时又换回Hans。不论在哪里,名字都能给他带来一定的归属感。

 
 
 
Jean Arp
“Fleur-marteau” 1916
Relief, bois peint, 62x50x8cm
©️The Gemeentesmuseum Den Haag, La Haye, Pays-Bas
 
 
 

从14岁起阿尔普就进入艺术院校学习,但很快他就厌倦了学院无聊的课程。还没有拿到学校的文凭,他就果断跟随家人,移居到瑞士的韦吉斯(weggis)

那段时间对于他而言,是异常宝贵的。尽管生活中总是孤独,每天除了写作,就是画画。但也是在韦吉斯,他创作出了他的**件非再现性(non-representational pictures)的图像作品,从此找到了自己艺术创作的方法。

一战爆发后,他便移居到了瑞士的苏黎世。

 
 
 
 
 
 
 

苏菲.陶柏1889年1月19日出生于瑞士的达福斯。

在阿尔普刚开始崭露头角的1910-14年期间,她先是在慕尼黑两位艺术家工作室学习,后进入汉堡艺术工艺学院修读了一年编织专业。在那里学习到的编织、绘图和建筑的创作技巧,为后来她成为一名独立艺术家奠定了基础。

受到当时的思潮影响,苏菲的穿着打扮非常前卫,甚至有一些怪异:像一位来自阿拉伯的公主,又像来自外太空的移民,有时还会Cosplay美杜莎。从照片来看,那时的苏菲是非常有趣又可爱的女孩。

苏黎世作为当时众多流亡艺术家、文学家的聚集地,自然而然地吸引了苏菲。

 
 
 
 
 
 
 
 
Sophie Taeuber-Arp,“Verticale-Horizontale”, 1916
Composition, pencil and colored pencil on cardboard
33.5x31cm
 
 
谁能想到,时代巨变的洪流,让两人在苏黎世相遇。
 
 
#3
Love is 
completing each other
 
 
Sophie Taeuber-Arp, Jean Arp
“Duo-collage”, 1916-1918
Collage of papers, board and silver leaf on paperboard
82x62cm
©️Nationalgalerie, Staatliche Museen zu Berlin
 

二人偶然的相遇,彼此之间的吸引,也激发了一种非常罕见的创造方式:共同创作。

创作对于绝大部分艺术家而言,都是**私密,**个人,**不可被干预的一个人的旅程。就算两个人具有相同的价值观和审美取向,让两个人一起去画同一幅画,做同一个雕塑,是何其天方夜谈的事情。

你是我的手,我是你的眼。苏菲和阿尔普却做到了。这种亲密的合作不仅增进了二人的感情,也在他们人生的每一个阶段激发彼此新的创作灵感。

 

在长达30多年的共处时间中,二人一起创作了许多不同媒介形式的作品。有纸本拼贴作品,有圆雕,现成品,除此之外还有数不清的对彼此项目不同程度的参与和帮助。

两人共同创作得最多的是拼贴作品。

秉承达达主义的观念,他们十分珍视创作过程的偶然性,随机性,并拒绝接受过多的人工干预。在创作拼贴作品时,他们甚至拒绝使用剪刀,全靠用手撕下纸张,然后把纸张的碎片丢落在画布上,在混乱和无序之中,得到一个清晰的结果。接着再徒手蘸取糨糊,把纸张拼贴固定。

”我相信合作能够解决很多问题,也可能会给我们带来和谐的氛围” 阿尔普曾经这么说道。

 
 
 
Sophie Taeuber-Arp in collaboration with Jean Arp
“Dada object”, 1918-19
Wood box gilded edges containing stuffed silk and wool forms
15.3x12.7x12cm
 
 
 
 

有时观看阿尔普的作品,会从中看到苏菲的影子。但有时又会在苏菲作品中,看到阿尔普的影响。

他们就像一棵树上的两根分支,共同汲取一片土壤,他们的枝叶向天空攀升的同时,也不忘相互触摸、交叠。

在1937年共同创作的圆雕作品《Eheplastik》 (Marriage Sculpture)中,一个人形的躯干略微倾斜,壮硕的上半身如同男人的胸膛,腰部和丰满的臀部又暗示出女性妙曼的身材。这件作品混合了男性和女性的特质,尖锐的几何棱角和带有律动的曲线,在一个雕塑作品中完美地结合。

 
 
Sophie Taeuber-Arp in collaboration with Jean Arp
Eheplastik (Marriage Sculpture),1937
wood, turned and sawn, coated with oil, 39x26.8x27.5cm
 
 

1939年的一张二人合作的纸本绘画上,几条直线勾勒出了一个介于平面和立体之间的空间。弧形的曲线像是两个牵手的人,他们把双手张开,似乎在观看自己的影子,又像在给远处的友人打招呼。很难分辨出,哪一部分是苏菲所画,而哪一部分是阿尔普所描绘。

这样的寥寥几笔中,透露出无形的默契,和对彼此的认同。画作所传递出爱意,在相隔几十年后依然打动人心。

 
 
 
100年前的达达爱情故事
Jean (Hans) Arp and Sophie Taeuber-Arp
Duo-Drawing, 1939
Ink on paper, 27.2x20.9cm
©️Artists Rights Society (ARS), New York/VG Bild-Kunst, Bonn
 
 
 
 

然而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打破了这样的默契。1943年,苏菲因为一氧化碳中毒去世。

 
 
 
 
 
#4
空气做的椅子

 
Who drags his tears along on ropes;
Who stands between eye and eye tooth and tooth;
Who's good for talking as well as weeping;
It thunders in the enormous space of the enormous head.
(Le siège de l'air英译选摘)
 
 

失去苏菲的痛苦,使阿尔普一蹶不振。在接下来的整整三年时间,他面临了巨大的创作危机。

一封阿尔普写给苏菲姐姐的信中这样写道:“艺术无疑将我们绑在一起了,但它也同时剥夺走了我们很多东西”。

在最痛苦的时候,他给天堂中的她写了许多诗歌,他将他们过去一起画的画,拿出来看了一遍又一遍。

后来他将这些诗歌和他们1939年来共同创作的绘画编排在一起,于是有了《空气做的椅子》(Le siège de l'air)这本诗集。在这本诗集中共收录了8张他们共同创作的插图。

 
 
 
 

一个柔软的座椅,可以给予温暖,可以傍身休憩,可以相互依靠。然而这个座椅在一夜之间,消失了,变成了空气,怎么也找不回来了。对于阿尔普而言,失去苏菲或许就如同这样的感受吧。

通过《空气做的椅子》这本诗集和对苏菲作品的整理,阿尔普得到了些许安慰:“终于,为苏菲做的我们共同回忆的书完成了,我可以说它是完美的,因为它已经成为了美丽的,有价值的作品... 在情感上我觉得好受多了,但在身体上却并没有。”

 
 
 
#5
何以念你
 

整理完《空气做的椅子》后,他决定以自己的创作方式“继续”她的创作。

 
 
Jean Arp
Untitled, 1947
 
 

1947年,他从过去二人共同创作的作品找出了一副,并撕碎了它。通过重新拼贴,这幅作品中终于可以看到一丝新信念的出现。

撕裂,或许是一种摆脱,或许是试图将伤感“最小化”,也是一种强力的,陡然的行为,正如二人之间突发的,戏剧性的结局一般。

通过再拼贴,使记忆失去完整的含义。这样再看同样的图像,也不至于令人如此痛苦。

 
 
 
 
 
Jean  Arp
The Little Prince, 1963
Collage on painted cardboard with a fragment of a watercolor drawing by Sophie Taeuber-Arp
68.5x23cm
©️Artists Rights Society (ARS), New York/VG Bild-Kunst, Bonn
 
 

从50年代早期,阿尔普开始创作“娃娃,剪纸”系列作品。其中有一副作品名为《小王子》(little prince)作于1963年,距离苏菲逝世,已经过去了20年。

 

这个娃娃轻轻捂着肚子,在胸口的位置有一块色彩斑斓的拼贴,那是苏菲1924年创作的作品。这是阿尔普再一次尝试,把两个人融合在一起,把苏菲内化进了自己的身体里。在小王子的身体里,苏菲作品的小小碎片,像一块印章紧紧和他相连。

在创作《小王子》三年后,阿尔普去世。就像圣·埃克苏佩里所写的《小王子》故事结局一样:在旅途的最后,小王子才意识到,自己是多么地怀念那遥远星球上的玫瑰花啊。

20年了,阿尔普,也是多么地想念苏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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