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黑了，早过了李牧白应该回来的时间。
但是李牧白没有回来。
方露容满面愁苦的倚在门前，忧郁的望着暮色中没有尽头的石子路。门在她身后虚掩着，她往前走了几步，靠在路边的桂花树上。
桂花已经开老了，沁人心脾的香气让方露容微微晕眩。这清香弥弥漫漫的散开，在夜色中愈发香浓。方露容仿佛感觉到了这花香的流动,丝丝缕缕都是那么温柔。
李牧白却还没有回来。
他会在公司里做什么呢？
啊，不！他早已经不在公司了！
他下了班，邀了一群同事，又去喝酒去了；或者，他约了那个年轻的女秘书，不知到哪里花前月下去了！
方露容的血喷张起来。她几乎想跳起来，就沿着这条石子路，一直走到他的公司里，走到他和她的面前。
但是她没有丝毫的力气。她靠在树干上，被深深的愁苦紧紧的束缚着。这束缚让她没有力气挣扎，她甚至连呼吸都很微弱了。
她回过头去，屋子里是黑漆漆的一片。她又望了望路的另一头，她只看见深沉的暮色和高大的一排桂花树。
她叹了一口气，蹒跚的往家里走。蓦然间她就感到了自己的苍老和疲倦。她走进门，又回头望了一眼。
李牧白仍然没有回来。
方露容开了灯。却是那么冷冷清清的光明。镜子里是一张苍白的憔悴的脸，皮肤不再是那般的光滑水嫩，隐约的起了几颗雀斑。皱纹也已经悄悄的爬上来，在眼角，在额头，忠实的刻下岁月的痕迹。
恍惚间，她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年龄。门前的桂花树，在她三十岁生日之后，又开了多少次？
她已经记不得了。她拿起梳子，想梳梳头发。可是，这是怎样一头蓬乱的头发呢？枯涩的，没有光彩的，在头上任意纠结着，就像是她纠结不清的心事一样。
她颓然的放下了梳子。那一头秀发，那柔软的绸缎一样光滑的一头秀发，已经被岁月无情的带走了。
自己还剩下什么呢？
似乎什么也没有了。
她坐到沙发上，可是猛然间就跳了起来，转过头呆呆的看着沙发――几天前，李牧白就坐在这张沙发上，用坦诚的，却带着愤怒和不耐烦的口气对她说：
“你要怎样才肯相信我呢？我要怎样说你才会明白！我和何洁吟之间，真的什么也没发生过！”
方露容又颓然的坐了下去，头嗡嗡的转了起来。她禁不住呻吟了一声，抵住了自己的太阳穴，低语道：
“为什么不相信他呢？应该相信他吗？”
她多么希望自己能够相信他，可是在她的心里，怀疑就像一条毒蛇，把她对他的信任吞噬了，把她的心吞噬了，把她的快乐吞噬了，也把她和李牧白之间的感情吞噬了。
现在，她和李牧白之间，还剩下什么呢？
除了猜疑，除了压抑和痛苦，除了不断的吵闹，他们之间真的没有其他的了。
以往的快乐呢？她曾经拥有、一心向往的快乐呢？
方露容坐在沙发上，渐渐的想得痴了。
忽然她被一阵欢笑惊了一跳。她站了一起来，好一会才分辨清楚欢笑声的来源。那是隔壁的一对新婚的小夫妻，整天笑嘻嘻的，似乎不知道烦恼为何物。
是啊！他们怎么可能会有烦恼呢！方露容想，当初她和牧白新婚的时候，也是有这么多快乐这么多欢笑的呀！
记忆最深刻的是李牧白和她对某些事情的看法，方露容的看法总是那么固执，那么偏激，那么自以为是。每次她都要李牧白承认她的观点，而李牧白总会捏着她的鼻子，无可奈何又充满怜爱的说：
“你这个可爱的小蛮子，固执的小蛮子，让我――无法不爱的小蛮子！”
方露容就调皮的、幸福的笑了。
蓦地，方露从回忆中惊醒。她听见自己的笑声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回响。
她怔怔的坐着，突然觉得这冷冷清清的房子，变地阴冷和可怕。她缩成一团，把自己蜷在沙发深处。
“牧白！李牧白！”她低声的叫喊：“你为什么还不回来？为什么？！你叫我怎么信你……”
眼泪映着清冷的灯光，从她孤独憔悴的面颊上滚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