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白兰菂(dì)是在毕业典礼上相识的。
我和她都是毕业生代表,我考上博士,她下海经商(如今我地铁上下班,她开着跑车到处溜达。年轻人知道该怎么选了吧)。毕业典礼的发言,不过是诉说自己在母校留下了多少青春美好的回忆,多么不舍离开母校,再不然就是一些激励同学们努力、上进的鬼话。我短暂的一生从未自主的做过选择,父母让读书我就读了,考上大学我就来学了,让我考博我就考了,考上博士我就接着读书了。我太懒,懒得做决定,反正你们已经为我构思好未来的路,我去走就是了。
“哎,你晚上有时间吗?”这是白兰菂同我说的第一句话。
“有”
“那和我出去玩吧。”白兰菂的第二句话。
“好”
“记得带上身份证。”第三句话。
“嗯”
等不到白兰菂的第四句话,我被点名上台发言。
呆板、木讷、长相平平,没有一点人格魅力的我苍白无力地诉说完了自己平淡无趣的本科生活。主持人对我的评价是“勤奋”。
下一个发言的是白兰菂,充满活力、朝气蓬勃,掌声、呼喊声、尖叫声。主持人对她的评价是“激情”。
当晚有不下两位数的男生争着约白兰菂出去,毕竟这是最后一夜了,谁都不想错过,包括那些曾今有贼心没贼胆的。
她约我晚上九点在校门口左边的第四棵柳树旁见面。我看了看表,22:00。我在书里读到过,女孩子迟到是对约会对象的礼貌。
“对不起,迟到了,有男生为我在宿舍下打起来了。”
“死了几个?”
“一个都没死,最严重的就是肋骨断了两根。”
“可惜了”
“哎,毕竟我魅力还没那么大。”
她挽起我的手,像情侣一样,我也不排斥。
“身份证带了吧。”
“带了。”
我们从第四棵柳树边离开,朝着东南方向。
或许这是我这辈子住过的最奢华的酒店。
这是我这辈子住过的最奢华的酒店。没有“或许”。我这辈子不长。
酒店大堂经理似乎跟白兰菂很熟,按内部价开了一个总统套房,据说这家酒店的总统套房模仿的是二战时期罗斯福的总统作战会议室。我就纳闷了,罗斯福的作战会议室里还能有这么大的浴缸?他和谁一起泡?他泡给谁看?
“你紧张吗?”
“有点”
“第一次吗?”
“嗯”
“那就好。”
白兰菂自顾自开始脱衣服。
“不来搭把手嚒?”
“我没经验,不太会这些。”
“你过来,我教你。”
她手把手教我怎么脱女生的外衣、长裙、内衣、内裤。
“好看吗?”
“好看,就是你的皮肤怎么有点…有点不是那么光滑。”
“没办法,是蜕皮期。”
“?”
“我是一条蛇。”
“哦”
“你不惊讶嚒?”
“还行吧。毕竟这里是杭州,毕竟你姓白。”
“知道我为什么约你开房吗?”
“不知道。”
“每年这个时候,我就得蜕皮,消耗元气,必须吃一个童男子补补。”
“哦。”
“你放心,我不会白吃的,咱们先睡,睡完了,我再吃你。”
“那我倒也不亏。”
我对生死一向看得很淡。我貌似不太尊重生命。
第二天我起得很早,连续洗了三个澡,把自己打理得干干净净,我猜想白兰菂对食材的要求应该很苛刻。
她醒了,但没有起,曲着身子趴在罗斯福作战会议室的床上。
“喂,你喜欢我吗?”
“喜欢。”
“那我不吃你了。”
“为什么不吃了?我都洗干净了!”
“嘿,你还挺想死。那我还偏就不吃了。”
我从未打算去搞明白女人的心思,因为没有人能懂。
两年了没见到她了。
西医和中医都说我没救了。老妈从灵隐寺的方丈那里求来一副偏方,痊愈是不可能的,但能让我多活几年。
我想见她了。
今年2月13号,我给白兰菂发了一条微信:“情人节,你还是一个人吗?”
一分钟后,她回复:“我从来都不是人,我是蛇呀。”
我再发:“方便的话,明晚请你吃蛇羹吧。”
一秒钟后,她再回:“吃你大爷,小心我把你吃了!”
我特意选了日料店,点了一桌子刺身。我清楚她爱吃生的,我清楚她能吃得完。
“今晚你打算怎么过?”
“睡觉。”
“怎么个睡法?”
“就是睡觉。目前处在冬眠期,发情期还早。”
日料是我买的单,1888,很吉利的数字。没去酒店,去的是我家。在她洗澡的时候,我从保险箱里取出老偏方,反复读了几遍,又放回保险箱。睡前,我给白兰菂热了一杯牛奶,她想也没想一饮而尽。之后,她睡在床上,我也睡在床上;她睡左边,我睡右边;她睡得很香,我辗转难眠。我无数次想对她做些什么,又无数次忍住。我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后来天就亮了。
后来,我俩结婚了。
后来,学校拆迁门口柳树下掘出三具男尸。
后来,我死于恶性胆囊炎。
后来,白兰菂打开了我的保险箱,只有一副老偏方:《秘制蛇胆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