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翁的诗不可深读。一来触神销魂,易伤形体;二来满心无奈,苦由心生。然放翁的诗要细读,他诗里的柳暗花明,在山穷水尽处迎着夕阳向晚,晴窗春雨,绩女采桑,红尘深处尽是趣意盎然。
放翁的诗是落寞的,诗的主角多数是他一人,拎着一把剑,揣着一壶酒,吟着一首词,望着一夜月。
无数个夜,他孤自守着残烛,听着床头剑匣争鸣不已,摇曳的烛火映出一道寂寞的身影,窗外三更风雨肆意呼啸,飘摇在大宋支离破碎的山河表里。抚着长剑,他恍惚听到陇上刁斗声声入耳,云间烽火一路向南,满地白骨铺洒在戍楼的月光间,似哭似笑的望着天边的半轮旧月。
一阵清寒掠过,万千思绪一时收敛,将他拉回此时的夜。窗外无端飘起了雪,白茫茫一片。是轮台的雪吧?想来应是了。他从中嗅到了祁连山的烽火气息,虚无缥缈,却又实实在在。
北雁的叫声依旧那么凄楚,像极了断了弦的铁琵琶,南人终是听不惯,只觉聒噪,一如北人听不惯这靡靡南音。
中原的收成可曾丰足?那南望的人们可曾饱腹?
太多年了,都足以让一个青年从走入洞房到躺进坟墓。他仍旧守着这副衰朽残身,眷恋着人间的烟火,迟迟不肯离去,想必泉下的诸多老友都已心生不满了吧。
僵卧孤村不自哀,尚思为国戍轮台。
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十一月四日风雨大作(其二)》
他想起了唐婉,那个温柔如水的女子。那段有着温馨的开始却是无言结局的回忆忽而涌上心头,莫名带来些许暖意。也该去见见她了,等了这么久终于是等到了。
雪依旧在下,烛火渐渐熄了。
他松开了手中的笔杆,纸张悄然滑落。梦里他听见到王师北去的捷讯,看见了山河尽复,父老相泣。
也等到了,在春花烂漫处依旧温柔的她。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