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有的爱情经历,不过是当年你那一摸

就算生命之路走得再远,爬得再高……
 
 
1
一个叫奇伦的黑人小孩,瘦弱得像是风都能吹倒,沉默得像是患了自闭症。在学校,他是其他男孩子欺负的对象,一次,在被众多男孩子追至一个破房子里躲藏时,遇到了这个房子的主人、成年人胡安。
 
胡安问他家在哪里,要送他回去。然而,这个男孩子一言不发,像是还没从恐惧中回过神来似的。胡安是个毒贩,然而在奇伦面前,他却是个善良的成年人。他带着奇伦,回到了自己家里,和女朋友照顾这个陌生的小孩,让他吃了顿饱饭,睡了个好觉。第二天,奇伦终于开口了,说出自己家庭地址。胡安开车把他送回了家。在奇伦家门口,胡安遇到了奇伦的母亲。母亲对陌生人胡安怀着强烈的戒备心,却毫无感激之意。
 
第二天,沉默的小孩奇伦又来到了胡安的家……
 
这个小孩开始自动地,把胡安和女朋友的家,当作自己的第二个家。
 
因为在这里,他能找到在自己家找不到的爱与温暖。胡安,就像他生命中缺席的父亲,胡安的女友,比他的母亲更像一位母亲。
 
跟随着电影《月光男孩》的镜头,我们进入了在美国成长的黑人小男孩奇伦的童年世界……
我所有的爱情经历,不过是当年你那一摸
 
他的父亲不知道是谁,他的母亲常年吸毒,是被生活黑洞紧紧吸住的女人,自顾无暇,脾气粗暴。更谈不上对奇伦有什么来自母亲的爱与关怀能力。推荐阅读:《如何在恋爱中修行修心,佛学在其中怎么体现?
 
又瘦弱又内向的奇伦,在学校是负面关注的中心。逞强的男孩子们欺负他,追打他,以此为乐。还嘲笑他是个同性恋。在学校,他只有一个称得上朋友的伙伴,叫凯文。凯文告诉他要显得强大一些,才能摆脱欺负他的那些同学。然而,当不友好的人围住他时,他依旧软弱到无力自卫。
 
这个男孩子缺乏对抗世界的残酷与不公的内心力量。他从小活在无力的环境里。
 
只有在胡安的家里,他才能体会到一点爱,一点温暖,一点力量。只有在像父亲一样对待他的胡安那里,他才稍稍敢于开启自己的内心,他有一次张口问胡安:『你说,我怎么知道自己是不是个同性恋呢?』胡安听了这个问题,以温柔的态度告诉他:『你现在还不会知道,到了一定时候,你自然会知道的。就算是同性恋,也没关系的。』
 
遇到胡安这样一位有爱的成年人,绝对是奇伦生命当中最大的幸运与恩赐。要不然,谁会给他这样的指引呢。胡安就是他成长中唯一给他一些光亮的人。
 
我本来以为,剧情会发展成为,随着他长大,他会爆发出恋父情结,爱上胡安。然而剧情没有这样发展。当奇伦长大几岁后,胡安突然死了。只剩下胡安的女朋友,继续给少年奇伦,提供着一个温暖的空间。
 
导演残酷得甚至没有讲述胡安之死的细节。一个给予主角关爱的男人,忽然转身离去,面孔模糊,只剩下记忆,氤氲在奇伦的内心。
 
这真是这个冷酷世界的写照:有时,命运突然得让你来不及回想,来不及跟生命中重要的人道别。
 
并且,长大了几岁的奇伦,依然要面对世界的冷酷,接受庸常生活的折磨。
我所有的爱情经历,不过是当年你那一摸
 
 
2
长成少年的奇伦,依然瘦弱,依然沉默,只有那闪亮而悲伤的眼眸,显示出一颗心在孤独与冷漠之中所受到的煎熬,并且,渴望着爱。但这种渴望,无从表达,无处表达。母亲依然是那么混帐,毒瘾发作时,甚至以打骂和胡闹的方式,榨取奇伦身上刚刚从胡安女友那里得到、还没捂热的一点零花钱。胡安女友依然对他很好,但那种关爱是无法与胡安本人相比的。胡安的爱里渗透着一种精神性的力量。
 
在学校里,奇伦依然是受气包,是其他男同学为显示男性气概而施暴的对象。幼年好友凯文是唯一能给他提供心灵安慰的人。甚至有一次,在海边沙滩上,两个人喝酒,喝得有点多了,凯文开始刺探他的内心世界,他情感的隐秘空间。
 
胡安当年说过,『你是不是同性恋,到一定时候,自然就知道了。』少年奇伦,已经知道,他确实喜欢的是同性。当这点秘密被凯文知道后,月光下,四目相对,气氛变得有些暧昧。开朗而健谈的凯文,在沉默之中,将脸贴向了他,两个人亲吻,抱在一起。凯文将手伸向他的底下,开始了一番热烈的动作,帮他揉搓,让他直飞云霄。
 
这是很朦胧的两性关系。朦胧得让我这个观众,不知道凯文是出于一种恶作剧心理,还是出于同情态度,或者,是出于同样的性向和热望,做了这件事。
 
也许接下来还有机会让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慢慢明朗化,如果是恋情,也许这一段少年同性之谊,将给奇伦这个缺爱的生命,注入新的活力。
 
然而,命运在这里又玩笑性地拐了个弯。
 
很快,那群喜欢搞校园霸凌的杂种们,将目标再次对准了奇伦,并且,游戏惊人的残酷和精准:霸凌头子怂恿拳击好手凯文揍奇伦。也许,他们早就看这对有同性恋气质的好朋友不顺眼了,找机会拆散他们。凯文处在进退两难之中:要么,他被视为缺乏男子汉气概的怂包,甚至是与奇伦搞暧昧关系的同性恋,要么,他亲自证明自己的男子汉气概,并摆脱与奇伦的暧昧嫌疑。在那个年代,在校园里,缺乏男子汉气概,搞同性恋这两件事,都是被嘲笑、被唾弃的。而开朗的凯文,重视自己形象的凯文,热切渴望被更多人喜爱和接纳的凯文,在犹豫了许久之后,终于选择了背叛二人的友谊,在一群人嘻笑着的围观等待中,他一拳打向奇伦的面庞。
 
那一拳,简直击碎了一个少年心中全部的美好。
 
然而,在众人的喝彩声中,受到鼓励的凯文不再犹豫,他的暴揍越来越起劲。他彻底抛弃了自己人性中善的一面,彰显了内在的恶。
 
奇伦伤心欲绝,然而不还手,默默承受着刚刚给过他一点爱情幻想的好友的暴击。他被打得满脸是血,继而又被那群霸凌者踩在脚下,一顿拳打脚踢。他没惹过任何人,然而却承受如此野蛮的欺凌。在事后,校园管理方调查欺凌事件细节,然而奇伦拒绝交待谁欺负了他。他独自走进洗手间,像个受伤的野兽,在水龙头和镜子前默默舔着带血的毛。对镜顾影自怜良久,他突然眼里生发出一丝野性的光芒。好像有一股天外神力注入到他遍体鳞伤的瘦弱身子,他突然转身,冲出了卫生间,冲进了教学楼,冲进了教室。
 
老师和同学在上课。带头霸凌他的同学趴在课桌前,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自然,也没注意到冲进教室的奇伦。奇伦操起一把椅子,走近他,狠狠地朝他身上砸下。那千钧之力,使椅子瞬间稀巴烂,也让那个霸凌者当场倒地不省人事。
 
这沉默的少年不反抗则已,一旦奋起反抗,他是不计后果的。好像这世界已不值得他留恋。他将满腔的怒火,以及个人前途,全付于这奋力的一击。
 
警车停在门口,警察将奇伦押赴警车之中。一群惊魂未定的同学中,凯文的惊诧尤其明显。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这位哥们,以这种方式对世界作出了愤怒的反击。奇伦没有报复他,对他保留了温柔,而是将复仇的洪荒之力倾泄在另外一个罪魁祸首、那个对奇伦从小欺负到大的人身上。
我所有的爱情经历,不过是当年你那一摸
 
 
3
许多年后。
 
成年的奇伦开着霸气的SUV,行驶在小镇的街道上。他出入街头各个角落,从事着贩毒的营生。他终于走上了那个当年庇护过他的男人的老路。从外形上,他跟当年的胡安颇有几分相似之处。只不过,更壮实。作为毒贩,也许更成功。他镶着一口金牙,开着阔气的大车,处处显示出一个实力男人的气象。
 
当年那迫不得已的复仇的一击,击掉了他的前途,终结了他依靠学业上进的路。他被送进了少管所,然而,生活给他打开了另一条逃生通道。那次对仇家的暴击,也打开了他的勇猛心性。十年铁窗生涯之后,他不仅有了一个健壮的体魄,与当年那瘦弱之躯,已判若两人。他在监狱里还遇到了一位『贵人』,在其帮助之下,走上了另类的『生存之路』,成为了一名成功的毒贩。
 
某种意义上,他现在所拥有的生活,是许多人所羡慕的生活。
 
当然,他仍有心结。在繁华的外表之外,其实依然有着凄苦的内心。打理完白天的事务之后,他独自回到宽敞的住处,一个人孤单入眠。他没有一位知心朋友。更别说爱人。以孤单和沉默痛饮着无边的夜色。他接到母亲一个电话,不耐烦的应答和神色传递着他对母亲的不满和憎恨。不过在母亲强力要求下,他仍然开车来到母亲新的所在——戒毒所。
 
年已苍老的母亲,在戒毒所的小花园里与他聊着天。他心不在焉,想要离开。母亲则苦口婆心,诉说着对他的思念,并表达着对当年亏欠他母爱的歉意。母亲变了,不再是那个沉迷毒瘾的混帐母亲。母亲的眼泪显示了她的悔恨是真诚的。他终于感知到了母亲的变化。这迟来的温情终于柔化了他心头那块坚硬的石头。他抱着母亲,流下眼泪。生活虽然看似永恒的寒冬,但有时,不经意间又有春色盎然。哪怕春意来得太晚,但也还让人生有值得期待的。
 
有一天,一个意外的电话打入。是失散多年的凯文打来的。那个给过他温情一刻也给过他冷酷寒霜的少年唯一好友。十多年未见,大家都远离了少年时光。那个曾经风流倜傥人人喜欢看起来风光无限的少年凯文,在电话里告诉他,现在他在另一个城市当厨师。这听起来像个笑话。却是真的。凯文本来也许是可以靠拳头或外貌吃饭的。在校园里,他曾经有着最厉害的拳头,整个人也充满时尚气息。
 
曾经瘦弱的受气包奇伦有了逆天的改变,而凯文也变得远不是少年时代所彰显的样子。生活就是如此吊诡。
 
凯文告诉他,有一天有位客人进店用餐,点播了一首歌曲,那是他们少年时经常一起听的一首歌曲。这令凯文想起了昔日好友奇伦。辗转打听,找到了奇伦现在的电话,拨了过来。电话结束之前,凯文说:『哪天有空到我这个城市,来我所在餐厅坐坐,我做菜给你吃。』
 
也许这只是一句客气话,但奇伦很认真。有一天,他开着他的SUV,专程驶往了那个城市……
 
 
4
电影共有三个部分,切片式展示了奇伦的童年、少年和成年三个人生阶段。我最喜欢的是第三部分。前两个部分略显沉闷,与许多讲述成长的题材,差别也不大。直到第三个部分,截然不同的人生风景,会给人一种强烈的反差感,进而产生好奇,去捕捉这不同的人生风景里,为什么有如此改变,又有什么是不变的。
 
第三部分里的精彩和重点,自然就是奇伦和凯文的再次相见。
 
这部分里表达的东西,在我看来,是本片的灵魂之所在。
 
当奇伦将他的大车停在凯文的餐厅附近,走进餐厅时,这种反差就不断扑面而来。
 
首先,你会好奇,奇伦为什么如此在意凯文电话中一个顺便客套的邀请,凯文的生活如今是怎样的,经历了凯文对奇伦的那一顿击碎少年友谊和梦想的拳击之后,二人再次相遇,会发生什么?
 
在餐厅里,凯文认出了奇伦,惊诧于奇伦会真的开车过来看他。与其说凯文是惊喜的,不如说,他的反应是客气之中夹杂着意外,以及无法回避的尴尬。
 
凯文做菜给奇伦吃。凯文看着这位少年好友如今迥异的个人风格。时而他还要去招呼别的食客。终于,客人走尽,空间和时间完整地留给了二人。听说奇伦如今是个毒贩后,凯文表示了一种失望和担忧。一种来自主流价值观的审视。然而,作为主流价值观的拥抱者,凯文如今却实实在在地过着落魄的生活。这就是生活对一个惯于妥协者的打磨。他结过婚,有过小孩,有过自己的一份小事业,但破产了,如今在餐厅给别人打工,在自己的试用期里小心翼翼勤勤勉勉地表现着自己的合格,以期获得一份微薄而稳定的收入。对这位昔日好友为何发生如此巨变,他惊异又糊涂。他问奇伦:『今晚你住哪里?』彰显着他对奇伦这次造访的毫无准备,事实上也没打算认真面对昔日好友,重续友谊。
我所有的爱情经历,不过是当年你那一摸
 
在尴尬的聊天,来自凯文的尴尬的探询,以及大量尴尬的沉默之后,也许剧情在这里已经明了,奇伦应当明白这次会面是怎么回事了,明智的话,他可以打道回府了。也许他真的动过这个念头。
 
然而,他心结未解,强撑着克服尴尬情绪,还是对凯文问出:『你到底为什么给我打那个电话?就是为了了解一下我现在过得怎么样吗?』
 
他想知道,对方心里是不是还有他。
 
他想知道,当年给他那番亲密而后又狠狠背叛他的人,到底是不是对他有过真实情感,是不是这份情感,在多年之后,促使其拿起了电话。
 
夜深了,二人离开了餐馆,奇伦开车送凯文回家。凯文惊叹奇伦现在怎么这么有钱,开得起这么好的车。奇伦对凯文的反应只是淡淡一笑,略而不提。这对经济地位悬殊的昔日好友,已经有着明显的落差。说个不该说的,如果奇伦想要寻找真爱,眼前这个人,已经不配做他的真爱了。无论是物质上,还是精神上,奇伦已经处在碾压凯文的地位。二人明显不对等。何况,还有那难以原谅的背叛。
 
但奇伦似乎还不死心,似乎打算原谅那场背叛,并且无视眼前的落差。他送凯文抵达住处后,略微迟疑,二人还是一起走向了凯文的房子。这是一处普通的简陋公寓。在凯文的住处,二人继续谈论着各自已经发生的改变,凯文更是悲叹命运的无情,显出那失意者的无奈心境。他问奇伦:『你现在结婚了吗?有自己的爱人吗?』
 
奇伦摇摇头,突然真情流露,黯然伤感地说:『到现在为止,我与别人进行过的唯一一次亲密举动,就是当年我们坐在一起时,你摸我的那一次。』
 
凯文不可思议地看着奇伦。看着这位事业有成、体型彪悍的男人。不知说什么好。
 
电影的最后,是一个令人震惊的场景:在凯文那简陋的公寓里的沙发上,两个男人偎依在一起,体型魁梧的奇伦,低着头,靠在凯文的肩膀上,像个沉浸在爱情中的小女孩那样。他倚靠在凯文肩头的姿势,跟他少年时曾有过的姿势,一模一样。
 
与其说,奇伦对凯文仍有深深的爱意,不如说,他想重温旧梦。想要回到少年时代刚刚萌芽、就被掐灭的那场春梦。
 
这是一个孤独到在这个世界上无法找到一个肩膀可以依靠的人。
 
一个孤独到只能将梦想深藏在内心的人。
 
这是一个深深渴望着爱、爱却在其生命当中极度稀缺的可怜的人。
 
哪怕他功成名就、他正当壮年,拥有着生命里许多人难以企及的美景。
 
然而唯一能告慰他心的,仍然只是来自那个背叛过他的人的一点温存、一点呵护。
 
那是他唯一体验过的叫做爱情的感觉。
 
他这个中年壮汉,事业有成,衣食无忧,内心却依然是当初那个极度渴望呵护与爱的孩童。
 
就算生命之路走得再远,爬得再高,那曾经有过的那丁点温存,仍然是他生命里最宝贵的记忆。也是他唯一真正向往的东西。
 
当这个有成的壮汉像个小姑娘一样将头靠在那个已被生活打磨得平庸的男子的肩头,画面竟如此动人。而那一刻,奇伦的内心回到了少年和童年时代,回到了一个富含深意的画面。
 
那个画面是:童年的小小瘦弱的奇伦,站在海边沙滩上,回头一望。那孤独寂寞的眼神里,渴望与寻找着这世间的哪怕一滴阳光,一份小小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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