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这家茶室是林叔两年前开的。
一个月前,林叔因为去旅游的缘故,把这家茶室托付给我经营。
将近新年的时间段,茶室的经营状况很是惨淡,有时候一天下来没有一位顾客。
当然了,那天是个例外。
从中午开始,门外就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手机里的天气应用频繁发来暴雨预警。
清理完杯具后,我担忧地看了一眼门外屋檐下的五十多盆兰花。
白玉兰是林叔最喜欢的花,于是从开店以来,他就一直坚持把各种兰花摆在店里面和店门外的架子上。
我看了看门外开始慢慢变大的雨势,决定先搬一些进店,明天赶在暴雨来之前把剩余的兰花也收回店里。
干活总是粗枝大叶的我一不小心撞到了货架上另外一盆。说时迟那时快,身边有一双手稳稳接住了即将掉落在地上的花盆。
“谢谢啊,吓死我了。”
我转过头,一个身材修长的男人冲着我友好地笑,露出了好看的酒窝。
在这个有些偏冷的雨季,他身上仍然穿着单薄的衬衫。
因为手上没有雨具的缘故,他的头发湿漉漉的,背包上也挂着雨点。
他一只手护着花盆,另一只手举着相机。
“还在营业吗,我想喝点茶。”
我连忙请他进来。点完食物后,我顺势他递来了干毛巾。
他接过毛巾道了谢,把相机小心地放在桌角。
“店里好好看啊,味道也很特别。”
“当然了,如果不好看不好闻,那就不会有人光临了。”
“也是哦。一闻到满屋的花香,感觉我都开心了不少。”说着他闭上眼睛,仰起头做出一个夸张的闻香气的动作,然后心满意足地瘫倒进椅子里。
我突然被他这个与外表年龄完全不符的孩子气动作惹得笑了起来。
“别笑啊,我很认真的。我今天很倒霉的,但一进来闻到花香,心情都变好了。”
我笑着问:“遇到了什么倒霉事啊?”
他一脸丧气地讲了起来。原来他是专程来旅游的游客,因为这场暴雨的突然来袭,所有的旅行计划以及返程计划都被迫更改。
按照气象台的预警信息,接下来的几天时间,他只能呆在酒店里自闭,哪里都去不了。
我见店里没有客人来,索性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聊天。
闲聊过了几句,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男生喝光茶,起身和我告别。我送他到门口,又急匆匆回到杂物间取了一把雨伞递给他。
“谢谢。哦对了,门外那些花,需要我帮你搬进来吗?”
“不用了。有屋檐挡着,雨不会淋到它们的。我只要赶在暴雨之前把它们收进来就好了。”
“那再见啦。”他撑开伞,笑着回头挥挥手,冲进了悄然变大的雨幕里。
我又一次打开手机,暴雨预警已经上升到了橙色。门外路上的行人都在匆匆回家。
02
第二天将近中午,因为雨势的缘故,我正准备关门回家,突然有个人影气喘吁吁地向店里跑了过来。
是昨天的男生。
湿漉漉的额发覆在漆黑的眉眼上,好像每次见到他都是这副水鸭子的模样呢。
“你怎么又来了啊?”我惊讶地问。
他下意识地和我对视,有些许雨水顺着雨衣的帽檐浸湿了他的额发。身上的雨水和刚刚倒灌进店里的风雨把地板打湿了很大一片。
“突然想起来你的花还没来得及收。风开始变大了,没有人管的话它们会全部毁掉的。”
“就因为这个?”
“是啊。那么多好看的花,毁掉太可惜了。”
他气还没喘匀,突然打开门走了出去,从门外的架子上将花一盆一盆地搬了进来。一脸懵的我看着眼前的身影忙来忙去,心里一股暖流淌过。
回过神的我也没愣着,和着他一块搬起了盆栽,不过多久,门外的五十多盆兰花便都搬了进店内。
还在想着怎么谢他时,他突然发声看向我:“风开始变大了,我送你回去吧。”
我竟然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披上一件雨衣关好门便跟着他走了回家。
我们俩人并肩步行。
怒吼的风声和滂沱而至的大雨,把城市渲染得好似恐怖片的开场。
但这并阻止不了我们一路上的相谈甚欢,惊讶有如此之多重叠的喜好。
在交谈中我已经知晓他和我曾是同一所大学,只不过专业不同,并且他比我高一级。
到了小区楼下,对方递过来一个二WM,什么意思当然不言而喻。我也不扭捏,立马掏出手机扫码加好友。一来是想还人情,二来是能多交一个朋友也不是一件坏事。
等我回到家里,他像是掐准了时间发来**条消息。
“你想要我怎么报答你?”聊着聊着我便切入正题,毕竟欠着人情也不是很好的一件事。
“如果你想答谢的话,那答应我一个要求吧!” “什么要求?”
“等暴雨结束,带我到这里最热闹的足球场踢一次球。”
“好,我答应你。”
03
两天后,暴雨彻底停止了。
他在聊天的时候说到他一直在发烧。他所住酒店里买不到这些药物,于是我带着药去到他给我发来酒店的地址。
是距离茶室七八公里外的一家酒店。
我看着这个地址,看着看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天知道那个风雨交加的下午,这个家伙是跑了多久才跑到了这么远的一家小小茶室,守护着在他心中认为值得守护的那些东西。
在我的照顾下,他的身体很快恢复了。
才刚刚充满活力,他就缠着我兑现承诺,带他到球场踢球。我拗不过他的执着,只好应允。
我坐在看台上,手里捧着相机。绿茵场还没有被晒干,但这个城市已经恢复了往常的热闹。
他转过头,我正托着下巴望着看台**的绿茵场发呆。
“明天我就要走了,早上的**班航班,不要太想我哦。”他笑眯眯地看向我,这样的语气让我分不清是戏谑还是认真。
我下意识躲开他的直视。 我清了清嗓子,换了个话题:“有没有人说过,你笑起来很孩子气?”
“显得很幼稚吗?”
“不,还挺可爱的。”
04
他回去了他所住的沿海城市,分开之后,他执着于每天为我拍海,热衷于向我炫耀各种价格便宜到无法想象的水果。
在交往中有个广为人知的默认项:当他开始和你分享鸡毛蒜皮的日常,那你对他来说,一定是特别的人。
在他描述里,那个沿海城市有仿佛不要钱的水果,有柔软的沙滩和咸湿的海风,有原汁原味的海鲜还有带着吊床的民宿。
他晓得以理动情,诱惑我前去亲自体会。
一年当中最热的季节,但凡有一点常识,都不会往那种高温湿热的地方跑,可我还是义无反顾地踏上了开往南方的列车。
他去车站接我,放了行李就带着我直奔航海码头。 我们赶上了最后一次出海,我和他坐在帆船的同一侧,借着海浪的助力踢水玩。
太阳已经坠得很低很低,像是挂在不远处的跨海大桥上。
背景是橘红的天,深蓝的海。
我沉浸在这难得一见的景色里,他碰了碰我的胳膊,我一回头,闯入他的镜头里。
05
我突然听到了他在身后喊我的声音。
转过身。
他正站在离自已不远的位置冲我微笑,手里拿着一朵粉红色的玫瑰花。
“回到家后,我给爸妈放了那段录像。我爸一直问录像里的女孩是谁,我说是一个朋友。”他说着说着笑起来。
“后来我妈开始催我找女朋友,她总问我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我好奇地歪歪头,问:“所以你喜欢什么样的?”
“我也不知道。但她每次一问我,我就开始描述你的样子。”
那一刻我突然清醒地明白:这场暴雨下的偶遇,带给他的根本不是劫后余生的喜悦,而是一场彻彻底底的倾心。
这一次,我再劫难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