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后再复合的情侣,会进入怎样的恋爱模式?

肯德基里的冷气吹得人发懵,我盯着陈知,脑海中回响着她刚刚的那句「我们所有人一起去河边……」
「你当时也去了吗?我看着陈知,目光里有警惕。
陈知保持着站立的姿势没有动。她似乎和我一样,陷入到了那个漫长而久远的回忆里。
「我去操场上找你们,没有找到,旁边的学生告诉我,你跑丢了,大家都去河边找你了,我听了后害怕,就也跑过去了。」她在「找」和「你们」之间停顿了一下,我知道她本来是想说「找苏野」的,后来硬生生换成了「找你们」,苏野是她不会轻易提起的名字,特别是在我面前。
「然后呢?你一直在吗?」我也站起来,「我从来不知道这件事,没有人跟我说过。」
包括苏野,我在心里说。
「后来我就走了,因为天黑了,也因为,我知道你是安全的。」
我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这里太吵了,」我看着陈知,「我们要不要出去?」
「等一下,等我说完这个事,我们再出去,」她把包拿起来攥在手里,头转向了另外的方向,不再看我。
她在酝酿。我其实已经猜到了她要说什么,在那个仲夏夜的晚上,天色将暗未暗之际,我躲在高高的草丛里,听见有窸窣的声响在靠近。我判断不出那是人的脚步声,还是什么别的,比如水蛇。一想到蛇,我浑身发抖,小兔子从手里掉了下来。
那声音就在那时停止了,然后慢慢地远去,没有再出现。
分手后再复合的情侣,会进入怎样的恋爱模式?

△《再见,我们的幼儿园》剧照 △

「当时没人管我,也没人注意到我,我就一个人沿着河岸找你,找了一会,天要黑了,我有点怕,就想回去了,就在那时候,我看到你的小兔子。

「那你当时为什么没有喊我?」

陈知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当时好像还很怕你会看到我。」

我低下了头:「你从来没有跟我说过这件事。」

「我跟谁都没有说过。」陈知说。

我笑了:「所以在你心里,我从小就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是吗?」

她点了点头:「可这就是我喜欢你的地方,你会为了想要的东西用尽全力去争取。

「可有时候,我觉得我不是在争取,而是在破坏。我好像很沉迷于那种破坏。」我说着,喝掉了杯底最后一滴可乐。

 

走出肯德基后,我们又在街上随便溜了会,像以前一样一家小店一家小店地逛过去。夏天的裙子每一件都那么好看,我盯着它们,脑海中想的全是自己穿上后站在翟明生前的样子,得意的,娇俏的,楚楚可怜的,会让他回心转意的。每一次失恋,最先冒出来的想法都是把衣柜里的旧衣服清空,风格全部换一遍,好像这样能把自己变成另一个人,可以迎来全新的生活。

可其实,我们谁也不会变成另一个人,至少不会变成另一个好人。我说的是我和翟明生之间,也是我与任何一个前任之间。

陈知让我去试试那些衣服,我抱着它们进了试衣间,在里面穿上又脱下,最后还是原封不动地走了出去。

她很诧异:「你怎么没换上?

「我们走吧,」我对她说,「我没有一点儿买衣服的欲望。

「也不一定就要买啊,」她拉过我的手,「试衣服也会让人开心一点的。

我摇摇头,和她一起走出店面。夜幕降下来,满街都是闪烁的霓虹,营造着流光溢彩的假象。这是安县的夏夜,与上海完全不同,却令我安心。人好像越长大越会明白有退路的重要,于我而言,庸常却安逸的安县是那个退路,陈知大概也是。

「要不要去吃酸辣粉?国大超市旁边那一家。」陈知碰了碰我,顺便低头看了下手机,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打字,像是在回人信息。

我也低头摸出手机来看,但是我的手机上空空如也,什么消息也没有。

「是张扬吗?」我问她。

她点点头,冲我勉强地笑了一下。

 

张扬是陈知的男朋友,也是陈知的初恋,当时他们分手的时候,陈知痛不欲生,从北京坐了一晚上的火车去合肥找我。在宿舍狭窄的单人床上,我抱着她,听她讲她的痛苦,帮她分析当前的局势,预测他们还有没有复合的可能。这也是以前我分手的时候,她为我做过的。只是,曾经口干舌燥做了那么多分析,不曾有一样是被证明有用的,那些曾经爱过我的男孩子,没有一个再回到我身边,他们走的姿态都是那样决绝,刀枪不入,油米不进。

我真想问问陈知,她是怎么让张扬回头的?为什么「复合」这种事,我从来没有成功过,她却可以,还是在分开了两年多以后。

但我忍住了,莫名的自尊心让我选择沉默。既然她能悄无声息地做成这件事,我也能。

我们绕过步行街走到超市边的酸辣粉摊,陈知要了两碗粉和几个麻辣串,往碗里加醋的时候,她突然说:「你知道吗?现在的张扬,完全变了一个人。

「哪里变了?」我问。

她微微地眯起眼睛:就是从一个男孩,一下子变成一个男人了,他现在剃了平头,很瘦,很帅,但是也很冷漠。他说话的时候,还有他看东西的眼神,都是冷冰冰的。他还说现在他们学校追他的女生很多,好多都很漂亮,我们在一起的时候,还有女生给他发短信约他出去,他跟对方说他已经有女朋友了,对方竟然说没关系。我有时候在想,过去那两年,他经历了什么呢?还是说,他本来就是那样的人,之前在我面前,都是装的。

「那你现在跟他在一起还开心吗?

「就那样吧,还像以前一样,有时候好有时候坏的,我只是挺困惑的。这次再在一起,我和他的心态都不一样了,经历过一次分手,两个人心里都明白问题在哪,所以都在尽力克服,但这种小心翼翼,又让一切变得特别不真实。你能明白我说的吗,苏焉?

「但即使不真实,你也还是很贪恋。

「对,」她笑笑,「你快点儿吃啊,你都没动筷子。

分手后再复合的情侣,会进入怎样的恋爱模式?

△《贤者之爱》剧照 △

「我不太想吃。」我说。想到吃完这碗粉,我就要与她分别,然后独自一人重新回到那孤独的黑暗中,我的心里突然生出沮丧。我想一直和她呆在一起,哪怕这其中充斥着微妙的情绪反应,可她还是那个唯一能够倾听我的人。

「你有想过另一种可能吗?」陈知打断了我的沉思,「翟明生这次这么坚决,会不会因为他喜欢上别人了。

「不可能。」我肯定地摇摇头。

「那个你经常提到的前女友呢?万一他们复合了。这种情况,你不可能没设想过。

我深吸了一口气:「我不去想这种可能,我相信他不会的,他答应过我。

陈知的脸上又浮现出那种难以置信的表情。

「他答应你什么?答应你不会跟他前女友复合吗?她看着我。

我把脸转开了。

 

吃完酸辣粉,我和陈知在超市门口分开,她打车回家,我离得近,所以步行。这一次分开,等下回再见面,也许就是冬天了。曾经我们以为只要长大了,一切就会好起来,我们会在同一个城市,租住同一所房子,共同度过最后的青春时光,但成长却把我们抛向了更远的地方。学业、工作、恋爱会把生活切割成复杂的多面体,我们再也不是心事重重的小镇少女,生活里只有彼此。有时候,我和陈知单独在一起,会觉得如果时间可以一直这样下去,也未必不可,我们一直在一起的话,我也不需要那些恋爱和男人们。

如果苏野一直和我在一起的话,也是一样。

可是他们都不会一直和我在一起,我只有转而去寻找别的陪伴。

一个多月以前,在和翟明生做出那个可笑的约定时,我问了翟明生一个问题。我问他,他要与我分手,是不是因为想和前女友复合。

他果断地否认了,说分手只是他和我之间的问题,与旁人无关。我说那你跟我分手以后会和她在一起吗?他说不会,肯定不会。

 

从理性的角度来说,他的话很难令人信服,因为男人的话通常都不可靠,特别是你在问他关于分手的原因时,他们为了怕麻烦,都是怎么随意怎么来,相爱时候的海誓山盟都不可信,何况是分开之际的承诺呢?但当你处在当时的环境中,感性和非理智会将你吞没,你并不愚蠢,也并不是真的相信了他的承诺,你只是不愿意清醒。你问出那个问题的时候,当然知道他会否认,但你需要他亲口说出那个否认,这样你就能假装说服自己,顺便假装相信,然后让自己继续沉沦在那种幻觉里。

接下来的几天,我每天瘫在家里,吃饭,睡觉,看电视,浑浑噩噩地混日子。老李给我发过几次微信,关心了一下我的心理状态,我回他说一切都好,他也就没再多问。导师听说我回来老家,一直问我手上那几篇稿子的进度,怕我在截稿之前写不完,我再三跟他保证不会拖稿,手机一撂,又瘫倒在了沙发上。每顿饭,我妈想方设法给我做好吃的,我一口都吃不下,人肉眼可见地瘦了。有天晚上我们出门散步,她看我精神不振的样子,问我是不是有心事,我「嗯」了两声,说我失恋了。

我其实根本没打算跟我妈说感情上的事,但那天她突然问到,我不知怎么就脱口而出了。她愣了下,问我,是上海那个男孩吗?

我点点头。她又问我为什么分手,我说不知道,她说那他可能有别的喜欢的人了。我没说话,她又说,分就分了,那人也不怎么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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