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言蜜语的情话,父母爱情

天边一片黑,她窝在被子里对着窗外的黑暗干瞪着眼。嘿,不想起床。她身边的男人还在熟睡,转过身去,她看着男人的肩膀随着呼吸声一上一下地起伏。她静静盯着看,迷迷糊糊地想攀过那肩膀睡过去,却又突然想起年轻时吵架,她把他的衬衣撕烂后露出的一截臂膀。

撕烂的衬衣是一件新买的格子衫,2004年的早春,100来块,他和她去逛街的时候买的,对于当时的他们来说是挺贵的。
他扇了她的脸,她继续撕扯着他的衬衣,一开始用手,到最后用嘴,她的头发胡乱散落在脸颊,眼睛因为生气睁得圆圆的。

 
甜言蜜语的情话,父母爱情
甜言蜜语的情话,父母爱情
 

刚结婚的时候,他喜欢她的大眼睛,亮晶晶的。
他的衬衣终于变成了好几块,露出了坚实的肩膀,白白的,简直像女人的皮肤。他索性把衬衣全部褪了下来,一边说着狠话,一边拽着女人。

过了几天,他们又一次和好了,总是这样。哭笑不得,她坐在客厅的沙发缝补那件衬衣,他就坐在她身边,没事人一样,笑。看,撕坏了还得是你补,废的啥事。女人带点不好意思的谄笑,我就愿意。接着男人一手拿着遥控器找电视看,女人低下头去缝缝补补。

年轻的时候,这样的场面不久就会发生一次,不知道他们是否习惯这样的小吵小闹,或者是真的大动干戈,却又毫无办法,你知道,有些事情就是毫无办法。它会发生,像每个春天每年都会来到;它会发生,像每个冬天的清晨天总是暗的。

 
 

孩子们围绕在他们身边,不知道习惯没有,不习惯也毫无办法,总归是自己的家,而家这个字就相当于港湾,停泊的地方。可是每个人都想着只要有一只船,就走。
离开是自然的事情。孩子们长大外地求学,外出工作。大儿子娶了山西的女孩,定居在长治;二女儿嫁给了延安的男孩,定居在当地。
两个老人相继去世,被葬在同一处地方,那地方埋葬者家族里几十号人,周围是苹果树和麦子,总是有人在墓地的周围走,也会有通向另一个乡镇的小汽车经过。可是冬天的时候,就少有人去了。

有一次清明节的时候,他们夫妻两个去给家里的两个老人上坟,带着半瓶酒,几个菜,蜡烛,冥纸。还是土路,走在上面难以控制平衡,瓶子里的酒跟着他一起踉踉跄跄,几乎要倾倒出来。

她竟然伸手去搀扶他,下意识拉住他的手臂,在空无一人的乡间小路,在去祭奠逝者的路途。

 

她讨厌祭奠,因为就算他们活着的时候她也不喜欢他们,她不喜欢婆婆的斤斤计较,厌恶公公的邋遢,她受够了,她说了无数次我受够了,她知道老人会死在他们前面,也等了好多年,终于他们死了,家成了他们两个人的,反而生活还是那样。
 

我还讨厌他们吗?拉着丈夫的手臂,她边走边想。我还讨厌这个男人吗,他和我争吵了大半辈子,可是等我们死后,也将埋葬在这里,我们的孩子也将在这样的节日来祭奠我们,孩子们会憎恨我们两吗?在他们有限的记忆里,全都是泪水和争吵,全都是破旧和败坏,全都是贫穷和黑暗。
 

她闭上眼睛不敢再想,更紧地拉住丈夫的手臂,想要获得某种力量,某种支撑。她实在不习惯亲昵,立马想要抽离出来,不过丈夫又把手中的托盘举高了一些,她的手就暂时老实呆着那儿。

 

祭奠完之后,他们二人回家,各走各的,看到路边的麦地,还会议论几句,看到认识的人,也会一起寒暄几句。家里的门紧锁着,男人掏出钥匙开门,她的泪又来了:家里全是黑的,什么也看不见,她好害怕,可是55岁的她哪敢再说害怕,只是紧跟在男人后面,等着山一样高大的丈夫开灯,打开房间的门,打开电视,房间有了一点声音的时候她坐下来,和丈夫隔着一张桌子。

 

大儿子每年都会回家过年,他们一家三口睡在主卧,他们老两口睡在次卧。天慢慢亮起来,她试着轻轻攀上他的肩,感受上下的轻微起伏,紧跟着,她就把脸贴了上去,就感受到了凉意。他的肩膀真冷,把被子往上拉,把他的肩膀全部盖住,自己穿好衣服下床做饭。

九点多的时候,开始吃饭了,家里因为儿子一家的回来变得热闹,儿子也有了儿子,儿子有了家,看着幸福美满,但愿这是幸福的一家,她摸着孙子的脸盼望着。

儿子一家初六的下午就开车踏上了返程,剩下他们两个。年还未过完,就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寂静。

 
甜言蜜语的情话,父母爱情
甜言蜜语的情话,父母爱情
 


他进进出出房间,他的话变得很多,很多事情都要和她分享,不管是在吃饭的时候还是在睡觉前。

傍晚渠边出现了一个外乡人不知道是来干嘛;村里的五保户又评选了谁;谁家的女儿五月份出嫁,可是男方腊月就不要她了;和二女儿一起长大的女孩子终于要订婚了,听说那个男孩子是隔壁村六组的,和我大舅斜对面。

 

她慢慢享受这样的聒噪,她老了,他也老了。她还是不会表达,很多时候还是像个初中女生,丈夫不经意间拿起她的手放在手心摩挲,她会抽离,但是早晨起床前总不会忘记温柔地为丈夫掖好背角。
 

坐在一起晒太阳的时候,她会闭上眼睛,听丈夫手机里流淌出来的相声,她静静听,竟然会觉得幸福。她慢慢地觉得自己越来越幸福了,真的,如果说这真是一场历险,那么现在已经找到出口了,家变成可以永久停靠的港湾,有外来的船只停靠她也只会摆摆手,还要为两个人做明天的早饭呢,走不了了,也不想走了。

她总会在丈夫熟睡的时候盯着他的后背看,看啊看,晃晃神,想起那件早都穿不了的黑白条纹衬衣,想起丈夫的冷漠、无情、粗暴,还有不愿表达的柔情。随着销售技巧和话术岁月的流淌,全都像冰一样化成水了。她安然地把水撒开,像是刚结婚住在砖砌成的房屋时,每个早晨都会把洗完脸的水洒在地面,闻着泥土的味道。
 

她静静看着那臂膀,感受那起伏,终于把嘴巴贴在上面,然后轻轻叫了一声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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