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丈夫叫陈龙，是村长，也是村曙光集团总经理。我俩结婚十年了。十年里我村办成功了五个工厂、三个养殖场、一个果园场，年产值两个亿，村民人均纯收入三万元。时间不长，变化不小。几位热心的朋友和同事讨酒喝，说十年也不算短，应该庆贺，我欣然从命。在酒醉饭饱之后，他们提出要我谈谈与陈龙的恋爱史，这是我事先没有料想到的问题。我说，都十年了，我们是老夫老妻了，我好歹也是一个工厂的厂长，谈这个你们不害臊我害臊。僵了一会，陈龙为了缓和一下气氛，竟然站到我的对立面，帮他们说话了。由于我坚持不谈，他们也拿我没有办法，只好退一步，说，唱一首歌也行。
我想不应付一下，是下不了台阶的，我只得用我自己也听不过耳的破嗓子唱道：
往事一片，
如云，如烟，
记在心中的，
只有两点：
失败的时候，
含泪向前；
成功的时候，
重划起跑线。
大伙听了，有的大声说好，有的热烈鼓掌，我立即说声“谢谢”。
客人走了，家里平静了。可是我的心经他们这么一搅和，却不平静起来。大伙要我谈往事，虽然是逗我的，却激活了沉睡心中十年前的往事，像过电影一样，一幕一幕出现在眼前。
(一)
我们村叫曙光村，在东岗上有一千多亩耕地，全靠百里长渠送水。遇上卡脖子旱，一片焦黄，颗粒无收。二十二岁的陈龙是二组组长，十月当选村长，十一月挂帅修东岗水库。全村五百劳动力，天曚矇亮，就到了工地。陈龙站在高坡上，学生头下面的那张娃娃脸上，一双充满自信的大眼不停地扫视着。看看大伙到齐了，他高声讲话说：“各位大伯大妈兄弟姐妹，动工前我先说几句，也算开场白吧。修东岗水库，使东岗田旱涝保收，是我多年的梦想。大家信任我，选我当村长，更坚定了我实现梦想的决心。决心和大家一起，今年建成这座水库。我们村党支部张书记全力支持，召开各种会议征求意见，请上级水利部门派人来村实地勘测、论证、设计，为今天开工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工作。党支勏决定由我担任工程建设指挥长，动工前，我再一次问大家，建东岗水库好不好，干不干！”
“好！干！”五百人一个声音。在这惊天动地的声音里、自然也有我的声音。我忽然想到，这是我第一次回答一个男孩子的问话，不觉脸上有些发烧。
我这个人有点傲慢，见一些女孩子围住陈龙，无话找话，很有些不以为然。我与陈龙同岁，经常碰面，他没有喊我，我当然不会主动跟他说话。女孩子也有一个尊严问题嘛，凭那一条男孩子碰见女孩子，要女孩子先开囗说话！
大战四十五天，东岗水库建成，大人小孩上千人，赶来参加庆功会。会场上彩旗飘扬，锣鼓齐响。
“同志们，请安静。”喇叭里传出张书记的声音，“现在我宣布曙光村东岗水库建设庆功大会开始！第一项议程，表扬先进。下面请专程来我们村参加庆功大会的陈乡长宣读东岗水库建设功臣名单。各位功臣听到名字，请上主席台来。”
在热烈掌声中陈乡长走上主席台，开始宣读功臣名单：
“东岗水库建设工程指挥长陈龙。”
陈龙被评为功臣，当之无愧，全场响起雷鸣般掌声。可是陈龙却不愿站到主席台上。他说他是村长，应该干的，不应该评他。几个村干部急了，只好拥着他，一齐用力，将他拉上了台。
“青年突击队队长金菊。”
陈乡长念第二个名字，我没有听清楚，我身边的一个小青年碰碰我说，念你呢。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几个村干部以为我和陈龙一样，不愿上台，又来到我的跟前，不容分说，将我拉扯上台，站在陈龙的左边。
“你们看，天生的一对。”参会的人说着，手齐刷刷指向台上。
我听得很清晰，不由自主地拿眼角斜扫陈龙，我发现他也扫了我一下。
这是我第一次和陈龙这样一个男孩子站在一起，一千双眼睛看着我俩，怪难受的。我的脑子好像空空的，陈乡长下面念了谁，我的胸前是怎么挂上大红花的，我都不知道。看到两边站的人都走了，我才猛醒似的跑下台。
接下来是功臣代表陈龙讲话。只听他说了一些谦虚话之后，接着讲道：“修建东岗水库，是我们村第一个工程，今后还有更多的工程。我们村近期目标是创办四场，这四场是果园场、养鱼场、养猪场、养鸡场。将来呀，还要办工厂！通过我们一起努力，让我们村的年人均纯收入逐步达到一万元、两万元、三万元，让我们村民的生活一天比一天好！”这时响起暴雨般掌声，陈龙的手扬了一下，示意大家安静，又说，“我们的掌不要鼓得太早，还有很多事要做。要想富，先修路。下一个工程就是修路，让汽车开到家门口，我们种的粮食，养的鸡、鸭、鱼、猪一步送到城市大市场。这样的事，大家说好不好，干不干？”
“好，干！”一千人一个声音，其中当然也有我的声音，这是我第二次回答陈龙的问话。虽然陈龙不可能分辨出我的声音来，但回过神来，我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散会后，在回家的路上，大伙都说，陈龙这小子不错。隔壁的王婶扭过头来看着我：“金菊，你说呢？”
我立即联想到主席台上台下那一幕，认为王婶是明知故问，话里有话。低下头，应付说：“他只会折腾人。”
“什么？”王婶似乎有所不解，但马上大笑起来，“你是正话反说，看，你的脸红了就是证明！”
路上的人都跑过来，加入笑的行列。我知道他们笑什么，低下头来走路，不再答理。
(二)
我们没有休息，接着修路。陈龙说的修路，路基、路面，均按省级公路标准。谁要是达不到标准，立即返工，不讲情面。我们青年突击队负责的路段，刚好经过大堰边。要是保证路宽，就得清除堰中淤泥，再挑土石填堰。这几天，陈龙从早到晚和我们一起干，比计划时间提前三天清完淤泥，并向下挖土一尺，剷平。我高兴地第一个挑土倒下，刚转身，就听到陈龙厉声问：“这是谁倒的土？”
我不解地站在原地听他的下文，可是他没有下文。他用锹将我倒的土，一点一点清理干净，然后请来碾圧机碾圧。然后他又用大铁锤锤碾圧处，直到锤下去没有窝窝，只有点点白迹才停下来，说：“好，可以倒土了。”
就这样，倒一层土，捡平，碾圧，铁锤锤，直到与路面水平，砌上护坡石。再上下检查几遍，才同意我们转到新的路段施工。
陈龙埋头干活，很少说话。我们青年突击队的这些青年，平时自以为不错，看到陈龙的干法，都觉得要差一截。从此，大伙以陈龙为榜样，干活更扎实了。
这一天，不知怎么了，陈龙的影子总是在我眼前晃动，我第一次失眠了。反正睡不着，约在四更天，我起床草草吃了点剩饭就上了路，向工地走去。冬天的雾气，夹杂着新鲜泥土的芳香，随着一股清风吹来，使人精神为之一爽。走着，走着，发现前面不远处有一黑影，有时高一点，有时低一点。“有野物！”我警惕起来。为防不测，我紧握挖锄站住，监视前面。那黑影也发现了我，向我走来，渐渐近了，我紧张极了。
“是你呀，金菊。”是陈龙的声音。
“是我。”
“太早了。”陈龙在离我一丈远的地方站住，“一个女……”他没有说下去。停了一会，说，“我送你。”
“不了，你小看我们女人了。”我故意这样说，大步向前走。走到陈龙身旁，发现他在检查路基质量，并插上写有合格或者不合格字样的竹片。这竹片我是熟悉的。就在这时，存在我心中的一个迷团解开了。他聘请县公路局技术员现场技术指导，他自己在难段险段和大伙一起干，起早检查质量。他这个指挥长，就是这样当的。我好像对他的了解又多了一点什么，不由地放慢了脚步。
“金菊，天亮了再走吧，唵？”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在心里这样回答，我激动起来，加快了脚步，口里说声“谢谢”。
我边走边回头望，陈龙的时高时低的黑影依然向那头走去。
“多么可爱的人啦！”一不留神，口里溜出了这句话，声音还不小呢！夜间传声远，我有些害怕了，要是被陈龙听见，或者被别人听见，多难为情。走了一会，心里说，既然说了就不怕陈龙听见，就不怕别人听见，我又胆壮起来。
(三)
“妈，休息一会，我快累坏了。”修路工程完工后休息三天。我们当老百姓的，说休息，也不轻松。春节临近，家里要做的事很多。每天从早忙到黑，腰酸背疼，我想休息一会，对妈妈喊道。
“金菊，什么事忙的，把你累成这样？”
一个熟悉的男人的声音，我想起来，是陈龙。我急忙站起来，说：
“村长来了，你请坐。”
我很快发现我说错了话。天黑未开灯，人家刚来，也不知凳子在哪里，怎么坐。我暗笑自己，我摸着开了电灯，递过凳子：
“你请坐。”
“你这晚来，一定有事吧。”我俩都坐下，互相望着。我有点不自在了，低下头，说。
“金菊，你在前两期施工，都带了头，立了功。”
“你就是为说这话来的？”我不喜欢听这样的话，冷冷回了一句。
“当然我不只是为说这话来的。”陈龙说，“昨天张书记召开会议，决定成立四场建设指挥部，公推我任指挥长，其他村干部任副指挥长。场长未定，会议决定由正副指挥长上门请。分工我请一位养鸡场场长。我想来想去，就想到你了。金菊，你说这事，……”
“我说这事，”未等陈龙说完，我就接上话说，“不行，你看我是那块料吗？”
“我早就看中你了，你不是那块料，我会来吗？”
望着他认真的样子，我感动了。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我爱听。但我假装不信，还是冷冷地说：
“我说我不是那块料，你说是，难道你比我更了解我自己吗？”
“我看中的是你勇于拼搏，学习刻苦，还有……”
“还有什么？”陈龙说话一字一顿，我有点等不及了。“还有什么，你在大会上作报告的口才那儿去了？你能不能说快一点。”
我突然发现我产生了一种怪怪的心理，我很喜欢听陈龙谈我的优点。我望着他，企待他的回话。但他还是一字一顿，说：
“还有，你头脑里旧框框少，能创新，经受得住失败的考验。”
“说完了？”
“说完了。”
沉默，思考，没有说话，我们两人这么坐着，至少有十分钟。
“村长，”为了打破沉默，我想出了一句话，“你找我，我找谁？办养鸡场，需要很多人啦。”
“你答应了？”陈龙听了我的话，渐渐地眼里放出光来，站起来，一步跨到我面前，捧起我的手，大声说。
陈龙兴奋地摇动我的双手，使我感到很突然。我想从他手中抽出我的手，但又不想抽出。我第一次和一个男人站得这么近，还被他捧着手。一会儿，我怕妈妈看见，心里慌了，用力拉出手，低着头不吭声了。
“对不起，”陈龙似有所悟地向我赔不是，回坐到凳子上，“谢谢你对我的支持。你能出马，办养鸡场就有希望了。至于人吗，”陈龙开始回答我的问题，“由你来找。我们实行的是场长负责制，人、财、物均由场长负责。”
“用什么办场，钱无半分。”
“村委会决定鸡屋建在山边，将西山林地给养鸡场散养，你想围多少就围多少。”陈龙看着我，停了一会又说，“至于钱吗，你会有办法的。”
“我有什么办法？”
“有办法，发动村民投资入股。”
“人家信得过我吗？”
“我就信得过你。”陈龙很快掏出五千元递给我，“这是我的股金，以后有钱了再送来。”
看得出来、陈龙对我十分信任，我含着泪花接过第一笔投资钱。第二天，我找青年突击队的姐妹们商量，同声说好，都拿出私房钱入股，有十万多元。有十人要求和我一起办场，说在本村打工好。我现在有人有钱，可以上马了。
经过半年的努力，土法上马，在山边建鸡屋二十间，鸡笼一百多个，铁网围山五百亩，养鸡两万只。虽然离我定的年出栏十万只鸡的目标，还差得远，但毕竟是初具规模了。
陈龙对养鸡场很关心，每天中午回家吃饭，都要弯到场里看看。只要我愿意提要求，他几乎是有求必应，设法解决。他还利用外出开会的机会，买《养鸡十法》之类的书送我学习。一天早晨，我发现有几只鸡不吃食，拉稀吐口水。我以为是天热的原因，没在意。那知到了中午，又有十多只鸡出现同样症状。我急忙翻书，没有找到治疗方法。我焦急地等待陈龙的到来。陈龙来了，检査了，只说了“立即隔离病鸡”，骑上自行车就走了。下午四点钟，他请来县畜牧局的张技术员。张技术员忙了一个通宵，到凌晨才走出鸡屋，说：
“没事了。”
但是陈龙认为还有事。他留下张技术员，请他给养鸡场员工和村民上课，讲鸡病防治知识。过了一个星期，陈龙来鸡场和我商量，派鸡场员工小王去农业大学学习一年。陈龙说：
“要办大事，没有我们自己的技术员是不行的。村党支部委员会和村民委员会下了决心，派二十名有高中以上文化的青年去农业大学学习。”他还说，“村里，四个场，都要订出人才培养计划。人才培养，要走在新项目上马之前。”
听了陈龙的话，大有茅塞顿开之感。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我注视着陈龙的脸，心里说，陈龙，祝愿你早日成龙。
(四)
两年过去了，我村办四场，在县里有了点名气。然而名气涨，我的思想负担也跟着涨。养鸡场年出栏虽有十万只鸡，但纯利并不多。出外推销，采购饲料的人员占了一半，更增加了开支。下一步怎么走，我心中没底。思前想后，这场长的担子我挑不起了。主动让给贤者，是最明智的选择。
陈龙照例是中午来到养鸡场。今天没有逐个检查鸡屋，而是走到我面前说：
“金菊，我想和你一块回家，行吗？”
听了陈龙的话，我有点吃惊。我俩的家不同组，回家同一段路。这几年，他忙我也忙，从未走到一路。他今天有这个要求，一定有重要的事商量。我毫不犹豫地表示同意。很快做完手上的活，又向今天值班的小汪交待了几句，就上了路。
“金菊。”陈龙先开了口。
“嗯。”
“养鸡场下一步怎么走，我想听听你的意见。”陈龙实话直说，不拐弯。
“我想过了，我力不从心，打算让贤。”我也不拐弯，全部倒给他。
“你怎么这样想呢？”
“那你是怎么想的呢？”看样子，他要批评我了，为了引开他的注意力，我反过来问他。
“我也只是初步设想。”陈龙果然不批评我了，他接着说，“如果没有新的套路，养鸡场就会停步不前，不进则退，甚至会垮呢。”
“这也是我所担心的。”我坦诚地说，“你是不是有了新的套路？”
“我想转型办工厂。”
“办工厂？养鸡场不办了？”
“办，当然要办，还要办大的，办肉类加工厂，办饲料加工厂等。肉类加工厂，年生产能力巨大。为保障有稳定的货源，我村的养鸡场、养猪场、养鱼场，必需扩大养殖规模。”讲到这里，陈龙看了看我，见我专心在听，他又说，“由你来担任肉类加工厂厂长，你同意吗？”
“我？”我惊呆了。
陈龙见我呆站着，也不催我，在一旁看着我。他见我好像回过神来，不等我回答，他说：
“我还有个更大胆的设想呢，我计划办大米加工厂、面粉加工厂、粮食制品加工厂等。不仅可以解决村民卖粮难问题，还可以增加收入。不过这是以后的事了。目前的任务是把肉类加工厂办起来，为下步发展打好基础。”陈龙没有要我说什么，我俩默默走了一段路，他说，“金菊，你的支持对我很重要。我明天出差，过几天才能回来。我想去县里省里，当面向领导汇报，向专家请教。寻求上级支持。”
我俩又默默走路，黙默分路，各自回家。因为这事太大，我一个外行，想不出好的话说。我只是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在心中为他助劲，陈龙，你会成功的，我支持你。
陈龙出差了，我心中有了一种莫明的担心，担心什么，我也说不明白。吃不下饭，睡不好觉。只要闭上眼，就会看见陈龙向我走来。有几次，我真的从床上坐起来，向陈龙伸出了双手。
第五天中午，陈龙来到养鸡场，我高兴极了。我迫不及待地问这问那，他也很高兴，笑着说：
“我昨天下午回村，直接到张书记家，向张书记介绍了我的计划和向县、省领导汇报的情况。张书记立即召开村两委会议讨论。赞成的不赞成的人数差不多，没有形成决议。张书记提议今天下午召开大会，村组干部、四场场长、村民代表参加。我特意来通知你，你可不能缺席哟！”
大会准时召开。对于陈龙的计划，参会人员中赞成的，不赞成的大声讨论，好像高音喇叭，村民都听到了。第一天，第二天，仍然各执一词。会上的讨论，引起了全体村民的极大兴趣，也展开了热烈讨论。针对这个情况，张书记决定召开村民大会。
这天上午，村办公室门前站了一大片，喇叭里传出张书记的声音：
“各位村民，今天是大会讨论，方法是陈村长答问。大家有什么问题，都提出来，由陈村长解答。”
“好！”村民们高声说。
“我提一个问题。”高个子马老三带了头，“办肉类加工厂，养鸡场、养猪场、养鱼场，怎么安排？”
“转型，扩大规模。”陈龙站在喇叭前说，“转型，就是由农业型转为工业型。扩大规模的目标，年出栏鸡四十万只、猪一万头，产鱼五十万斤。为保障转型成功，肉类加工厂、饲料加工厂同时建。”
“肉类加工厂年加工能力是多少？”一个出外打工刚回家的青年大声问。
“鸡五十万只、猪五万头、鱼三十万斤。今后随着生产技术提高，规模不断扩大，年加工能力会不断提升。”
“肉类加工厂能吃饱吗？”又一个青年问道。
“能。”陈龙胸有成竹地说，“我已经和周围十一个兄弟村商量了，一致同意因村制宜办养鸡场、养猪场、养鱼场，到时候，签订合同，按合同供货、付款，坚持互利共赢。”
“有销路吗？”
“有，我已与省、县各相关公司、农贸市场、大酒店联系，达成意向性协议。待厂建成投产，再签玎相关正式协议。我们还得到省、县外贸部门支持，力争把生意做到国外去。”
“需要多少钱？”任职多年的易会计提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
“两千万元。”陈龙伸出两个指头。“两千万元？”有人重复一遍。
得到肯定答复后，会场立即炸了锅，一片嗡嗡声，再也听不清谁说什么了。我急了，用力挤到陈龙面前，大声问：
“钱从哪里来，你给大家说说。”
张书记见状，走到喇叭前，挥手说：
“安静，安静，下面听村长继续答问。”
“这次上省，在宾馆碰到台湾黄先生，得知他是来大陆寻求合作伙伴，投资办企业的，我迎上去，抓住这一天赐良机，介绍了我的计划。黄先生听了很有兴趣，愿意和我们村合资办厂，他投资一千五百万元，我们村投资五百万元。他说了，只要我们村通过立项，他就来村考察协商相关事宜。”会场上安静了，静得掉下一根针也能听到声响，陈龙满头是汗，他拿衣袖擦了擦，继续说，“我们村投资的五百万元，加上办饲料加工厂一百万元，合计六百万元，来源有三，我们大伙投资入股四百万元，动用村积累一百万元入股，从银行贷款一百万元。钱到位后，施工三步走，两年出产品。这三步是，一是建厂房，二是各村各场供货达标，三是加工产品达标。”
“我们都是外行，办大厂行吗？”大家对办厂的钱有了底，还是担心办不好。
“这是一个人才问题。大家放心，派去读大学的二十名大学生，已经毕业。他们中有十人学的就是肉类加工专业，在省城肉类加工厂从师学艺，很快就回来了。”陈龙越讲越激动，他站到一个高凳子上，大声说，“至于工人嘛，就是我们大伙。这是我们村办的第一个大工厂，今后还要办大米加工厂、面粉加工厂、粮食制品厂等，通过十年的努力，全村工农业年产值过双亿，村民人均纯收入过三万！大家说，好不好，干不干？”
“好，干！”会场上几百人一个声音，接着是长时间的掌声。在掌声中，陈龙跳下凳子，结束了答问。
(五)
散会了，大伙都走了，我含泪冲到陈龙面前，向他祝贺：
“你胜利了！”
“不，仅仅是开始，转型的开始。”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我一把拉来陈龙的手：
“我们的关系也转型吗？”
“我们的关系……转型？”陈龙不解，不过似乎马上明白了，紧紧握住我的手说，“金菊，我早就等你这句话！”
不久，我们就结婚了。